老爺爺的人生智慧－嘉益王看圖說文集

失去保護色掩蔽的蜥蜴讓自己陷於危險之中成為天敵的明顯目標

老爺爺是一位小學教師，退休後和老伴在南台灣的鄉村買了一棟有前後院子的透天厝，兩老種花養草過著怡然自得的清心愜意日子。寒暑假時，在台北工作的兒子會帶兩個孫子回來陪老人家，讓兩老享享含飴弄孫之樂。

今年寒假剛一開始，兩個孫子便迫不及待地回到南部陪老爺爺和老奶奶，頓時，本來有些清靜孤寂的大房子，突然注入一股生氣充滿了笑聲與歡樂。這天清晨，老爺爺剛起床到廚房準備作早餐，一陣吵雜聲忽然從前院傳入耳中，循著熟悉的聲音來到客廳門口，往前院一看果然是兩個孫子正在起爭執。老爺爺不急不徐地走到兩兄弟身旁，一手撫著小孫子的頭和藹地問道：「怎麼一大早就和哥哥在吵架呢？」

小孫子馬上便向老爺爺告起狀來：「爺爺，您趕快叫哥哥把外套還給我，他自已的外套不穿，老是要偷穿我的外套。」問明了原由，原來是因為大孫子較活潑喜愛戶外活動，所以父親給他買了一件耐磨防風防雨又透氣的功能性外套；而小孫子則較文靜內向喜歡閱讀，因此給他買件布料較細緻款式較新穎的外套。可是大孫子老是覺得自己的外套顏色單調款式又粗俗，所以老是要偷穿弟弟漂亮的外套。

經過一番的勸說，大孫子仍是不情願把外套還給弟弟。就在此時，老爺爺忽然發現前頭的白蘭花樹幹上，一隻鄉下常見的斯文豪氏攀蜥正在那探頭探腦地觀察四周動靜，瞬間靈機一閃，便對著大孫子說：「爺爺知道你們最喜歡聽故事了，如果你願意將外套還給弟弟，我現在便給你們講一個四腳蛇的故事。」聽見老爺爺要說故事，大孫子二話不說一口便答應了老爺爺的條件。

老爺爺清了清喉嚨，稍加思索一下後便開始講起他的故事來：

『森林是一群綠鬣蜥的快樂天地，高聳入雲的巨樹和蒼翠茂密的枝葉，給綠鬣蜥們提供了一個安全的隱蔽之所。

一天，有隻住在沙漠裡的鬃獅蜥突然出現在森林邊，那一身土黃色鮮豔的裝

扮，立即在森林的綠鬣蜥群中引起一陣騷動，大家都在竊竊私語地品頭論足一番。

此時，一隻好奇的綠鬣蜥趨向前去，熱情地歡迎這隻遠道前來的表親。在大加讚賞鬃獅蜥亮麗的外表後，綠鬣蜥以渴望的語調向鬃獅蜥表示：「尊敬的鬃獅蜥表親，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光鮮亮麗的黃色外衣，如果您願意和我的綠色外衣交換，那將會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事，而且我也會永遠地感激您的。」

鬃獅蜥聽完綠鬣蜥的請求後立刻說道：「這雖然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黃色外衣，但是在我來的棲息地，卻需要靠它提供掩護來保障我的生命安全，所以，無論如何我是不能和你交換的。」

綠鬣蜥難掩失望地說：「既然如此，我也不能勉強。不過，現在天色已暗，今晚您就在我那大樹上寬敞舒適的洞中暫住一宿，明天再回您的棲息地吧。」在綠鬣蜥盛情的邀約下，鬃獅蜥只好答應借住一晚。

不料到了半夜時，仍不死心的綠鬣蜥卻趁著鬃獅蜥在洞中熟睡時，偷偷地換掉了牠的黃色外衣。

隔天天色才剛亮，鬃獅蜥還不知情地在熟睡中，綠鬣蜥便穿著偷換來的黃色外衣迫不急待地走出洞外，向森林裡的其他綠鬣蜥炫耀牠一身鮮麗的新衣。此時，森林中的綠鬣蜥群又是一陣騷動和議論紛紛。

就在這時候，一隻正在空中翱翔到處尋找獵物的老鷹，一眼即看見了森林裡綠色枝葉上的綠鬣蜥。飢餓的老鷹飛箭般地向下俯衝，只聽身披黃色外衣的綠鬣蜥尖叫一聲，在其他的綠鬣蜥們尙未回過神來時，老鷹黃色的巨大尖爪已挾著黃色綠鬣蜥，一飛沖天地迅速消失在微亮的天空中。』

故事講完了，按往例老爺爺要孫子們談談故事中的隱諭。活潑好動的大孫子馬上搶著說：「我知道，它的意思是叫人不要吃碗內看碗外。」聽到大孫子突然蹦出這句閩南語的諺語，老爺爺和小孫子不禁同時大笑起來，老爺爺面帶疑惑笑著問：「你怎麼會這句閩南語的諺語？」大孫子臉露靦腆地說：「前陣子在學校吃營養午餐時，我邊吃飯邊看著隔壁同學從家裡帶來的肉乾，老師瞧見了便對我說了這句話，剛剛我忽然想起順口就說出來了。」

老爺爺嗯的一聲還未開口說話，小孫子便說道：「你的答案根本就不對，應該是叫人不要喜新厭舊才對，就像你自己有外套不穿卻要偷穿我的外套一樣。」老爺爺眼見小孫子又要把話題轉到偷穿外套上，怕兄弟倆又要起爭執，於是馬上接著再問：「你們的答案都很接近，只是還不是那麼地貼切，是不是還有其它的體會？」孫子們搔首弄姿苦思良久，大孫子吱吱唔唔沒有把握地說：「是不是天生我才必有用的意思？」

才上幼稚園的小孫子不解地問：「哥，那是什麼意思啊？」大孫子有點得意地說：「跟你說你也不懂，那是幾天前學校老師剛教的。」小孫子見哥哥有點趾高氣昂的調侃他不服地追問老爺爺：「爺爺，剛剛大哥說的答案到底對不對？」老爺爺看孫子們都急著想知道標準答案便微笑地說：「這個故事並沒有一個絕對的答案，每個人可能都有不同的看法，我希望你們能從生活中去實際體悟它的涵意。好了，現在故事講完了，身為哥哥的要守信用把外套還給弟弟了吧！等吃過早餐後爺爺再帶你們騎腳踏車到村子旁的大溪邊玩。」

隔天下午，兄弟兩人結伴騎著腳踏車到村子周圍兜風，突然天氣一變刮起風和下起罕見的冬雨來，兄弟趕緊頂著風雨急奔回家。到家時哥哥因為穿著那件防風和防雨的外套，所以只有腿部被淋濕，但弟弟已被雨淋成了落湯雞一般全身溼透，那件漂亮的外套也皺成一團不斷地往下滴水。到了晚上弟弟忽然身體酸痛發起了高燒，很顯然是因下午淋雨感冒了，爺爺趕忙帶著小孫子到醫院看醫生，以防產生其他的併發症。

幾天後，老爺爺正在客廳看報紙，忽然大孫子牽著感冒剛痊癒的小孫子來到老爺爺的面前。還未等老爺爺開口，大孫子語帶興奮地說：「爺爺，經過幾天前的那場雨，我和弟弟好像已明白綠鬣蜥故事中的意思了。」老爺爺聽完開心地說：「很好，這個故事和那場及時雨能讓你們兄弟倆增長人生智慧，你弟弟遭遇感冒的病痛也就沒有白受了。」窗外早晨的朝陽照射在老爺爺身上，他那頭有些發白的髮絲看起來似乎更亮了。

本文已刊登於《看雜誌》第90期